特拉维夫:犹太世界的孤岛
文/摄影刘超
离开耶路撒冷那天是星期六——犹太人的安息日,因为犹太人在安息日不工作的缘故,主要的长途大巴全部停运,要从耶路撒冷出发去特拉维夫非常不容易。酒店前台帮我试问了一个出租车包车,司机要收谢克尔(十数倍于公交车的价格),我拒绝了,临时调整计划坐Sherut去特拉维夫东南方向15公里的本古里安机场转车。“机场总应该能找到不受安息日影响的公共交通吧”,我心里默念。
事实上,本古里安机场的火车、公共汽车在安息日这天也全部停运,我最后只得搭乘“昂贵”的出租车进入特拉维夫市区。遍布包豪斯风格白色建筑的街上人烟稀少,只有街头角落偶然出现的“Livefreeordie”文字涂鸦,让我感觉到这座城市与耶路撒冷的些许不同。“Livefreeordie”这句话源自PatrickHenry于年在美国的一次关于北美独立主题的演讲,演讲最后一句话他说道:“butasforme,givemelibertyorgivemedeath!”法国大革命时,“VivreLibreouMourir”(Livefreeordie)变成了引领推翻封建统治、贵族特权和宗教特权的箴言,自此流传甚广。现在当大家在游览巴黎先贤祠时,看到玛丽安娜雕像基座上刻着的“VivreLibreouMourir”仍然会唏嘘感叹,这与我在安息日的特拉维夫空旷街头看到这个涂鸦时大概是一样的感觉。
去以色列之前读了很多关于这个国家的书,它们纷纷告诉我特拉维夫是一个中东世界甚至犹太人世界里的孤岛,是一个视自由为生命的地方,正如那个文字涂鸦所讲述的。我乐观地认为这种自由里面应该包括安息日这一天的自由,但其实过于乐观了。无论这座城市标榜着怎样的选择自由、生存自由、信仰自由和取向自由,但在安息日这一个问题上,特拉维夫还是慎重地选择了尊重与恪守,不得已的妥协其实彰显了这座城市里的一种矛盾,令人困惑。
特拉维夫(TelAviv)中的Aviv在希伯来语中的含义是春天——象征着生命力的季节,这座刚刚创建逾百年的年轻城市也正值春天,只是它的春天一周只有六天。周六日落后,地中海东海岸的这座城市会突然苏醒。从这个时刻开始到下个周五日落前的六天里,特拉维夫没有寒冷,没有冬天,只有热情与活力、春天与夏天。街巷的酒吧陆续挤满了年轻人,灯光闪烁,重音轰鸣,彻夜不休。长长的海滩是大多数人都爱的去处,随处可见跑步的、踢足球的、打排球的、唱歌的、跳舞的、谈情说爱的、喝酒的、发愣发呆的、谈天说地的。在特拉维夫的几天,除去睡觉,我一半以上的时间就是在这海滩上走来走去,从雅法老城走到OLDPORT,再从OLDPORT走回雅法老城。同样一片海,景因人而不同,一点都不会厌倦,让人难忘。
但在同样一座充满热情与活力的城市,长得老实巴交的我因为在政府部门门口的天桥上拍照稍微逗留了一会儿,就被三个国家安全部的朋友拉到一边问话,问我从哪里来、来做什么、去了哪些地方、在这里有没有朋友等等。在同样一座城市,进机场我经历了五次检查、盘问:机场门口一次,穿着SECURITY衣服的朋友问了我一遍国安朋友问过的问题,基于上次的经验,我如数家珍;在机场里,我整理箱包的样子“形迹可疑”,另一个穿着SECURITY衣服的朋友又来问了我一遍国安朋友问过的问题,这次是个漂亮姑娘,我耐着性子压着火一一重述;再之后是进机场柜台前一次,这个漂亮姑娘多问了一个问题,她指着我的箱子说“Isthisallyours?”,我嘴上说着“Huh?Huh,huh,huh,yes!”,其实我心里想的是“不是我的,难道是你的吗?”;进海关前又一次,在海关还有一次……至此,我大概清楚那些书里描述的中东世界孤岛、犹太人世界孤岛甚至自由孤岛的意思了,自由位于这座城市岛屿的中心,被牢牢保护着,岛屿与海洋的衔接区域是中间地带,因为对自由的珍视以及对战争和恐怖袭击的恐惧,中间地带紧张且矛盾。
《圣经?旧约》的《传道书》中写道:
“哭有时,笑有时,哀恸有时,跳舞有时;”
“Atimetoweep,andatimetolaugh;atimetomourn,andatimetodance;”
……
“寻找有时,失落有时,保守有时,舍弃有时;”
“Atimetoget,andatimetolose;atimetokeep,andatimetocastaway;”
这两句话用来描绘特拉维夫,其实恰到好处。
如果说以色列是被穆斯林国家包围着的一座孤岛,那么特拉维夫其实就是犹太人世界里的一座孤岛。“Livefreeordie”是适合这座城市的一个信条,海边是这座城市最具活力的地方,向死而生的精彩,在这里,在此刻,绽放!
CarmelMarket
与耶路撒冷的老城比起来,特拉维夫要轻快很多,没有那么多的历史负担,也不受太多的宗教习惯束缚。在这里,也许一切重要的不重要的都变得不甚重要,唯有恪守自己内心的那一份自在。
钓鱼的人好像已经习惯了这海的脾气,即使惊涛拍岸激起十数米高的水花,他们依旧神色淡定。画面的下一秒就是在完全没意识到的情况下,我被这海水从头灌到脚,难怪我这里没有人,原来他们的位置也是基于经验的精挑细选。
特拉维夫的海比我想象中的来得猛烈,来自地中海的硬浪,时时刻刻,分分钟钟撞击着海岸,我喜欢坐在沙滩上听这撞击发出的声音。17:36,他冲到海里跟巨浪周旋了几个回合,很快地败了回来。他跑在前,巨浪在后面追赶,败也精彩,尤有荣焉。
特拉维夫的年轻人像世界上所有的年轻人一样,在城市的角落里,废旧的厂房上,涂鸦着张牙舞爪的荷尔蒙。特拉维夫南部的FlorentinNeighborhood,关键词:废旧厂房,涂鸦,年轻人,酒吧。
14:34,街头卖唱的他被政府人员驱赶,但他没有就此离开,而是有礼貌地据理力争。没有关的话筒把声音放大到整个街道,旁边的人不善于围观,而是走过来七嘴八舌帮忙说情,政府人员有点无奈。
包豪斯白城之外,老街区还是跟大多数城市的一样,天空胡乱布着的电线,路两旁挤占道路空间停车位,人与车争行的道路。13:47,其他车谨慎地跟在他的后面,我没听见急匆匆的车铃声。
如果让我介绍特拉维夫,我不会用“向死而生”来描述她,却更愿意说“这是一座二十四小时都有人跑步的城市”。前者太严肃,后者看似夸张但其实是事实描述。18:10,天已经黑了,海边跑步的、骑自行车的在恰好的光线下成为运动着的剪影,配合着不变的背景,像一出默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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